我不好色

真不好色

【迪炫】在北方

灵感来源于《漠河舞厅》

一点儿顺叙小故事

相信我,刀的不是我,是《漠河舞厅》的歌词,真的只是很平常的he🌚

真的,码一半才发现像儿子孝顺爹😢



“如果有时间,

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见我的话,

请转过身去再惊讶,

我怕

我的眼泪

我的白发

像羞耻的笑话。”



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乡里各户人家的门被一一敲响。雪地上的两道脚印延伸到每张门前,再转弯,继续延伸下去。脚印深一脚浅一脚,似乎走的绊绊磕磕。

高个子的男孩儿只穿着件单衣,他的衣服都给了被他背起来的妹妹,如果再找不着一户愿意开门的人家,他们都会冻死。

抱着最后的希望,男孩儿扣响了面前的门,令人欣喜的是,门内传出了男人询问的声音。

“谁啊?”

男孩儿异常激动,再加上在雪地中走了太久,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我是从西边来的,我妹妹发烧了,您行行好,让我们进去躲会儿雪成吗?”

屋内窸窸窣窣了一阵,最后归于安静:“不行啊,你找别家吧。”

这已经不是今晚第一次被拒绝了,他扣门的手缩了回来,继续迈进足够掩埋他膝盖的雪地。


好冷,他实在走不动了。

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他感觉自己的腿越来越沉,两天没合眼的困意此刻也蔓延了整个大脑,此刻已经开始不清醒。

“哥...”被他背在身后的妹妹虚弱地叫了他一声,他立刻回答道:“哥在。”

“我好冷...”

“哥也冷......再忍一会儿,马上就能找到...”

找到什么?他也不知道。


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不知又在雪地里驻了多长时间,直到旁边有一户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走出来的人挑着盏油灯,借着不亮的微光看了看他们。

男孩儿也扭头看了看他,没等他说出那几句被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乞求,男人默声侧了侧身,示意他们进去。


他像抓住了希望的草绳,顿时来了精神,近乎是跑起来,背着妹妹走进去。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温暖的空气立即席卷了他的全身。将妹妹放下来后,他的腿毫无征兆的一软,磕倒在地板上。

来不及缓一口气,他连忙爬起来去查看妹妹的情况。

还好,虽然妹妹的脸还是烫烫的,但起码气息顺多了,现在已经睡了过去。


男人返了回来,手里提了些看不出来的东西。男孩儿想向他道谢,只不过男人叫他不必多说了。

男人家里不小,过于干净整洁,仿佛连他都是暂时住在这里的一样。他给男孩儿和他妹妹开了一扇门,里面是间空着的屋,屋里的炕上像是很久没人躺过,虽然没落灰,但铺盖都被放的有些发硬了。

男人叫他们今晚先睡在这里,但男孩儿不好意思,想到人家能让自己进来躲雪也是仁至义尽,再占一间屋太说不过去了。

男人并未再说什么,试了试旁边女孩儿的额头,发现烫的厉害,就将她抱了出去。

男人走前叫男孩儿先睡下,但妹妹不在身边男孩儿又怎么可能睡得下,扒着门缝看男人把自己妹妹抱到哪里去,又看着男人披好外衣出了门。

他想了想,推开门朝对面的一间屋子跑过去。妹妹被男人安置在暖和的炕上,比自己那间刚烧起来的舒服多了。

男孩儿看看妹妹烧的发红的脸蛋,想起来这半个月妹妹跟着自己一路上受的苦,心里难受的紧,抱着妹妹的额头亲了亲。

“哥的错,哥不该带你跑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男孩儿条件反射似的跳下炕,躲回了那间给他们的屋,把门关的只剩一条缝,透过这条缝看着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男人请过来一个像是赤脚医生的人,两人走进了妹妹在的那间屋,过了好一会儿又走出来。

“除了饿得应该挺久了,没什么大问题,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男人向对方道谢,不过那名赤脚医生又歪头看了看迪玛希这边的屋门,吓得迪玛希连忙从门缝后闪开。

“你把那间屋又打开了?”

“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给他们住吧。”

“我倒是希望,你是真的走出来了。”


赤脚医生走后,男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迪玛希缩回炕边,发觉自己的布鞋和裤脚都湿透了,便想着把铺盖卷到一边将衣物烤干,结果他就这么在烤的发烫的炕边睡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他从炕上猛地坐起时,便发现自己的那双破布鞋被换了,炕边放的是一双不知道属于谁的白色板鞋。

他掀开不知怎么盖到自己身上的被子,跳下热炕,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双板鞋仔细看起来。崭新的,洁白的,一尘不染的,他喜欢极了。

不过他立刻把板鞋放回原处,连忙查看起自己手上脏不脏,有没有弄脏板鞋。

不过还好,白色的白鞋还是那么白。

不过,他那双布鞋去哪了?


鞋不见了使他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他只能赤脚,还怕自己的脏脚踩脏地板。

哦,对了,他得去看看妹妹。


男孩儿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屋主。

他着急看看妹妹怎么样了,便直接溜进了没关好门的对屋中。

一迈进屋,他便愣在了原地,昨晚那个给他们开门的男人提了把木凳,守在炕边,撑着脸,昏昏欲睡。而他的妹妹躺在炕上,额头搭着根毛巾,小脸比昨晚烧的厉害时好看了许多。

这种情形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是退出去还是走上前去。

不过在他做出决定前,屋主身子一倾,先醒了过来。

他一回过头,男孩儿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镜,昨晚太昏暗,男孩儿没注意到对方还是戴着眼镜的。这副眼镜方方的,带给人一种很刻板严谨的感觉,也让男孩儿记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不过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明显温和的多,虽然因为一夜没睡而显得有些无神,不过如果被这双眼睛一直注视着,男孩儿会相当安心。

“睡醒了?”

“呃......嗯...嗯。”

“为什么不穿鞋?”

“我的鞋找不到了。”

“不在炕底么?”

“您说的...是那双板鞋?啊...我脚太脏了,不能穿它的。”


男人看了看眼前这个小脏孩儿,觉得还是先带他去洗个澡比较好,便递给了他一双旧布鞋,顺便给他穿了一身不合身的外套。

男孩儿就这样穿着一身完全不合适的衣服跟着男人出了门,走一路鞋掉一路,那双大布鞋就好像在他脚上挂不住一样。

在路上,男人似乎很随意地询问了男孩儿的名字,迪玛希却很郑重地回答:“迪玛希,我叫迪玛希,这是妈给我起的名字。”

“你妹妹呢?”

迪玛希顿了顿,摇头说:“我不知道,阿姨们没告诉我妈给妹妹起了什么名字,她们都叫她小花。”


到了一条没有冰封的小溪,溪水蛮清澈的,哗啦啦地从上游冲击下来,不是很深。

“能洗吗?”

乡里和迪玛希一个年级的小伙子们冬天洗澡也都是直接跳进溪水里,这个年纪的他们都认为自己火力很足,不怕冷,很多也经常因此冻了个厉害,挂上一冬天的鼻涕。

迪玛希显然对自己也有这样的高估,答了一句能,脱了衣服就往溪水里跳。一扎进水里,他可后悔了,这水比他在孤儿院里淋的可冷多了,当即就打了个寒颤。

男人给他留了衣物和鞋子,也没忘了给他丢下来块儿肥皂。

“肥皂省着点儿用。洗完回去就行。”说罢男人就往上游的人家去了,也许是做活计去了吧。


很快,迪玛希就在冷冽的溪水里洗了个舒服,全身都用冷水搓的发红,他像个四肢修长的小红猴子一样。

洗完澡换上的衣服很新很干净,也很合身,包括那双他很喜欢的白板鞋,穿在他脚上,跑起来的时候像上下翻飞的小翅膀,他的脚步似乎也因为这双板鞋而加快。


他提溜着换下来的衣服和鞋,抓着肥皂,飞快的跑回去,回去看妹妹怎么样了。

回到家后,他发现妹妹已经醒了,烧也退了。

这太好了,他抱着妹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妹妹看他换了一身新的,问他,他便解释明白。

妹妹觉得屋主人很好,他却想着这人情不能一直欠着,人家不仅收留了自己和妹妹,还给了新衣服穿。


等到屋主回来,他手里提回了三块地瓜饼,分给迪玛希吃,也叫小花等一会儿,他去和碗粥给她喝。


屋主对于他们的暂住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很平常的对待他们,仿佛他们本来就是这家的孩子一样。他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话,但看着也不应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迪玛希和小花呆在一起,一边照顾着她,一边观察着男人干活,心里琢磨着怎么去学。小花不想再四处跑了,想留下来,那么他就得学会干点儿活,好让人家能把他们留下来。


粥和好后,屋主给小花盛了一碗,也给迪玛希盛了一碗。小花守着饭碗,怯懦地看了看迪玛希,迪玛希又小心地看了看屋主,得到应允后,两人高兴的吃了起来。两个孩子好久没吃到热乎乎的食物了,也不顾烫不烫,喝进嘴里没有停留就都咽进肚里去。


喝完粥之后,迪玛希蹦下炕就想看看屋主在干什么,却刚巧在门口撞上对方。他发觉自己嘴上还有粥渍,想拽拽衣袖擦一下,突然想起自己这身是新换的衣服。屋主蹲下板过他的脸,用了一块儿没见过的布手绢给他擦干净了。

昨晚他提灯往外面看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长的不太一样。虽然这小子皮肤和本地人没什么两样,但从眼睛开始就完全不像这儿的人,长的还挺稀奇,不怪昨晚有的人家开了门又立刻关上了。倒是他妹妹,妥妥就是一汉人小女孩儿的样子,除了眼睛也很大和他没一处相像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迪玛希也没干什么,除了照顾妹妹,给妹妹喂药,就是和妹妹聊天。

直到晚上时,由于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屋主闭门的时间就特别早。

今晚妹妹回迪玛希在的屋子里睡,这下他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只不过再晚点儿的时候,迪玛希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门外有人在喊:“志炫!志炫!林志炫在家吗?”推测应该是两三个人。

随后就是脚步声和屋门敞开的声音。

“老祖奶今晚刚走,我们本来都以为准备齐了,但一拾掇发现还少一对镯子,你今晚能帮我们赶个急工吗?”

屋主没回答,但估计是答应了,那两三人倒了谢后又踏着没化完的雪回去了。

迪玛希给妹妹盖好被子后,穿上鞋安静地走出里屋,看到对屋里点起了昏灯。门没有关上,他便探头过去,好奇的看看屋主在干什么。


林志炫在炕边的那张桌子上低着头,对着什么东西敲敲打打,有时候还换换手头的工具,好像在做些手艺活计。

迪玛希一直这么瞅着他,直到他直起背来,侧头说道:“还看着呢?不睡觉了?”

被发现了的迪玛希有点儿尴尬,也不好再藏在门后面,只能木木地走过去:“我以为...我能帮您点儿什么。”

林志炫回头看了看他,随后把桌上那对物件放到他手上:“那帮我把这对手镯送到今早我去的那家里可以吗?”

就是今早小溪边的那一户嘛,迪玛希路线记得清清楚,于是就点了点头。

林志炫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送到那户人家什么话也不要说,让人家收着就行。

迪玛希高高兴兴的穿上外套,出了门拔腿就跑,能帮到屋主他是最高兴的。

他飞奔着,白色的雾气伴随了他一路。等到了那户人家,他敲了敲门,给他看门的小伙子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看到他举起的镯子才反应过来接下,叫他停一停,往他手掌里放了两张纸币。送到东西的迪玛希又飞快的跑了回来,等他跑回来的时候林志炫工具和材料还没收拾完。他将纸币如数捧到桌子上,站在门后看着林志炫把东西都收拾完,那副模样好像一个希望父母表扬自己的小孩儿,只不过他是希望一个自己还不是很熟悉的叔叔夸他一下,虽然他住在人家家里跑个腿是应该的。

林志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以作夸奖,他心里就乐开了花。

回到里屋,他爬上炕,眼睛直视着上面,心里居然觉得带着妹妹从孤儿院里跑出来是个没错的选择。


而第二天,村东林家捡了个洋人小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村里,有不少孩子都扒着屋外的篱笆来看这个“小洋人”,不过看到完全退了烧的小花之后,又大叫着“有个漂亮小姑娘”全跑了。

迪玛希本来和他们不是很熟的,看他们在外面叫唤起哄也没什么参与的兴趣,直到有个小男孩儿欠欠的冲他喊:“小洋人,把你的漂亮妹妹许给我好不好啊?”

一听这话,迪玛希就急了,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提起院子里的长枝就追了出去,院外的小子们也一哄而散。

屋里的林志炫见这群聒噪的小子终于都走了,便出门去唤了条小黄狗过来,蹲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边看着小花,一边喂着黄狗。


如此,迪玛希和小花就在乡里住了下来。乡里的大家都不是排外的人,他们很容易的就被乡亲们接受,即使是完全不像个本地人的迪玛希也能和村里的小子们玩到一起去。

而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开春。

迪玛希刚来的时候比同龄的男生都矮一头,又瘦又小,心理上也没有他们成熟,没有人能看出他已经十二三岁了。不过一个冬天而已,他已经长高成了村里最高的男孩儿,比其他人都高了一头,扎在孩子堆里面俨然一个孩子王,当然,他还在长高。

他比初冬成熟的多了,由于时常帮林叔往各家跑腿送送东西,乡里的长辈也都认识了他,村口扎堆聊天的奶奶们也爱叫他过去说上两句。

有一回,一位德高望重又很喜欢他的祖奶奶和他透露一个关于林叔的秘密。

“唉,你小林叔现在能这样也全靠你们诶。”迪玛希好奇她为什么这么说,便追问了下去,祖奶奶便和他讲起了过去了好久的事情。

小林叔早年丧父,他的母亲带是他从南方改嫁过来的,他的继父也姓林,带着个儿子,比小林叔大几岁。乡亲叫他继父老林,叫他哥大林,管他就叫小林。大林人很善良,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很好,四口人的生活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很幸福。不过就在小林十来岁的时候,继父和母亲都死于一场山洪。大林打这起就扛起家里的重担,不但撑起家里的生活,还供小林念了书,小林也有出息,念完了书在城里找到了很不错的工作。但世事无常,大林刚结婚每两年,就因为跳河救人淹死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而他老婆才刚怀上孩子。小林得到消息便返回来安葬他哥,也没有再回城里,留在乡下照顾他嫂子。他嫂子命也薄,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人也没了,留下个男孩儿和小林相依为命。小林对于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很疼他,有次小娃娃得了点儿小病,乡亲们看见他都被吓哭了。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年纪也小,也是个孩子呢,家人接二连三的走了,就剩个小侄子,他当然珍视。也许是侄子和他有分无缘吧。小侄子九岁那年的一个冬天,小林叔把他留在家里睡觉,怕他冷屋里还点了炭。等小林叔赚完外快回到乡里,就看到乡亲在自己家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扒开人堆,就看见小侄子被乡亲们放在门板上,平躺着,人都僵了,都等他回来给小侄子处理那些事情。他当时整个人都和傻了一样,没哭也没话,乡亲们都怕他疯了。据说当时他手里还提溜着给小侄子买的一大袋子零嘴,可怜的孩子,都没吃上。

从这件事之后,小林叔就消沉下去了。自己家的那片肥地荒了,也不去城里赚钱了,就靠着给死人打点儿后事用的东西赚活命的钱,有好手艺也不用,让自己饿不死就行。他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直不娶妻,自己独活,一天天的混日子过。

那间给小侄子备好的屋子锁了十来年,那些件给小侄子穿的衣服也一直在柜底压着。

直到乡里跑进来俩不知道从哪来的孩子,可能只是一时的大发善心,他居然把那间房子又打开给两个孩子住。两个孩子的到来似乎让他提起了精神,他主动去见了外人,请多年没交集的乡医朋友到家里去给小女孩儿治病,又开始接乡亲需要的手艺活,虽然话还是少,但也比之前好了太多了。

“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当年给他小侄子备的,本来是要等他小侄子长大给他穿的呐。”

“嗯,这双鞋也是吧?”

老太太瞅了瞅迪玛希脚上的白板鞋,点头道:“这双鞋呐,是用他当年抢活赶了两天两夜差点儿没把自己累死赚来的钱买的。乡里的娃子都稀罕小白鞋,他就买给他侄子穿,结果买大了,寻思放到侄子长大点儿再穿,这一放就没再有机会啦,唉...”


“不过呐,既然他都把锁着的东西拿出来了,也肯定看开点儿咯。人活着嘛,无论多少道坎爬也得爬过去。哎呀,老婆子我一不小心又说多了...”

迪玛希听着,心里也在寻思着。


“哥,你们这么多人要干嘛啊?”

“开荒,种地。”


当天夕阳落山,林志炫才从城里回来,看着反常的寂静无人的家里,呆了两秒,一种失望透顶的感觉顿时充斥内心。当他已经打算好今晚随便吃点儿啥的时候,屋后的忽然传出来一群孩子的笑声。

他连忙跑到屋后,看见荒废许久的田地被重新开垦,小花和黄狗坐在田边回头看他,一群大男孩儿都扎进了田地中。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男孩儿都直起腰来看着他,其中也包括迪玛希。

“林叔,我看这地挺好的,不能荒着,就自作主张想......”

“你...你啊你......”眼看着林志炫就得发火了,迪玛希有点儿畏缩,连旁边的其他男孩儿也都害怕地退后两步。

“请这么多劳动力工钱怎么结呢?”

没想到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居然是句玩笑,男孩儿们都笑了出来:“我们是无偿的劳动力!”

“才不是无偿的!小迪答应干完教我们‘叶笛’的!”一个年纪小点儿的男孩儿还把这事记得死死的。

迪玛希松了口气,他看着小林叔弯弯的眼睛,他在笑,在笑话他。

小花在田边不禁也笑了出来,她是亲眼看着哥哥把大家挨个忽悠过来的。

于是,当晚乡里大多数人家的男孩儿都没回家吃晚饭。


时间转瞬即逝,迪玛希的每天活动轨迹从全村聚拢到田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庄稼汉。小林叔不去城里的时候也在田里干干活,基本上不凭打墓葬用的物件赚钱了。而小花年纪还小,小林叔有时候教她念书写字,她也学,只不过她更喜欢的是唱歌。


迪玛希十七八的时候,小花也十五六岁了,正是花儿初绽放的年纪,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迪玛希每天的生活从种田打活变成了种田打活,防着村里那群坏小子来找他妹妹。

小花从来了乡里之后一直穿的都是小男孩儿的衣服,没再穿过裙子,但即使如此也有不少男孩儿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抱着被迪玛希踹的决心也要来扒篱笆看看她。村里的女人无论大姑娘小媳妇也都爱和她聊天,情不自禁就会夸起小花长得俊。

迪玛希对妹妹如此受欢迎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妹妹长的这么漂亮自己长得多糙都不要紧。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相貌也极受女孩子们欢迎,他是个俊人,但对待自己多少是有点儿糙了。


小林叔对自己家这俩孩子长的多俊倒是没啥认知,毕竟天天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该要好了,便去城里割了好料子,请裁缝给小花制了条洁白漂亮的长裙。

小花拿到裙子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白静的人配白静裙子,绝配。

“哥!”

“哟,还是我妹妹最漂亮!”迪玛希在小花额头上亲了一下。

傍晚吃过了饭,家里两个男人坐在田边,看着穿着白裙子的小花和黄狗在田里玩。

他们看着白裙边在田地里到处翩舞,正值夏季,有许多萤火虫围绕在白裙旁边为其点缀,女孩儿的笑脸在夜空下尤为好看。


随着年龄的增长,迪玛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少了,到现在坐在田边,林志炫和他说些什么,他都一直回答“嗯嗯”却没一句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诶,小花送我的那双鞋是你买回来的吧?”林志炫一边吹茶缸里的开水,一边问。

这样突然给心不在焉的迪玛希下套,他果然一个没注意就说脱了口:“是我...诶?!不是我!”

“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小花一般都不攥零花,那不肯定就是你掏的钱吗?”

迪玛希将头扭向一边。

“说吧,你送我就送我,为什么还要麻烦小花?”

迪玛希悄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前天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训了一顿...”

林志炫有点儿想笑,抿了一口水:“我为什么训你?你都把人家小伙子追着打到人家家里去了,我不训你难道训他吗?”

“谁让他没事来骚扰小花的......”

“人家给小花送几个包子而已嘛。”

“不行!他大晚上的来扒小花的窗!谁知道他有什么图谋!小花又不是你妹妹,你肯定不担心!”

“行了行了,一提这种事情你就急,气性还挺大。诶,看这是什么。”

林志炫撂给迪玛希一叠衣裳,迪玛希眼睛都亮了起来:“我的?”

“有小花的怎么会忘了你的。”


“但是......为什么都是老头衫啊?”

“呃...给小花做裙子剩了点儿布料,做别的不太够,我让裁缝做了几件......”

“……”

“还有,你以后晚上睡觉能不能老实一点儿,每到半夜就被你踢醒了。”

“我不老实?那是谁半夜把被子都抢了,大夏天的睡着睡着给我冻醒了。”

可能是两个人聊的有点儿投入,黄狗都跑到面前来了还没注意到。黄狗歪头看了看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在吵架的人,随后朝着他们叫了两声。

林志炫虽然喜欢狗,但也怕狗,尤其是有狗冲着他叫的时候,手一抖,茶缸差点儿掉进田里去,还让水给呛了一口。迪玛希无语地端过茶缸,给小林叔拍了拍背。

小花在远处看到这和谐温馨的一幕,不禁感叹如果能永远停留在这种时候就好了。


初夏还算温和的环境很快就过去,接下来的就是酷热难耐的盛夏。

某天,迪玛希不想下地,便去城里拉了点外快。林志炫也去山上找了点儿做活计的材料,顺便清理清理哥嫂三口的坟碑。等他再回来时,已经快到了傍晚。

一般这个时候小花都会在家附近散散步,和别人聊聊天,可今天却没看见她。事出反常必有妖,再加上最近经常有几个男孩儿来找小花玩,林志炫越发担心起来。他一路从村东走到村西,连小花的人影都没见到,心里是越来越慌。直到当他往南边池塘去的时候,刚巧碰到了邻家的大娘。

“小林,你怎么才回来啊!快去池塘那儿看看吧!小花出事了!”

大娘的话仿佛一道霹雳一样直击林志炫的大脑,他不顾一切的从陡沟跑下了池塘,正好在池边看到了有不少乡亲围在那里,耳畔还回绕着一个熟悉的男声的哭嚎。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让他感到惶恐不安,两腿近乎发软,他磕磕绊绊地跑过去,从人堆里挤进去,眼前的景象实实在在的给了他重重一锤:小花浑身都湿透了,头发黏糊糊的贴在额头上,白色的长裙沾满了泥土;迪玛希跪在旁边,抱着已经毫无生气的小花,哭的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林志炫看到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那几个男孩儿,冲上去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怎么回事?你们把她怎么了!”

被揪住衣领的男孩儿吓傻在原地,看着努力把语气压平但表情几乎疯狂的林志炫,大脑一片空白。

旁边年龄大一些的男孩儿怯怯地说:“我们......下午去找小花...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水。我们玩的太欢了,没注意到小花溺水了......等我们发现她的时候,我们全都下去了,可是怎么也游不到她旁边......我们还用竹竿捞她,可怎么也够不着她......直到她沉下去...我们都......”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让你们不要去找她吗?”林志炫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在发抖。

“小花和我们说...她想玩水......我们就......”

林志炫实在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迪玛希忽然扇起了自己的耳光,疯狂的自残行为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都摁不住。


有个女孩儿,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裙子,死在她最向往的池塘里。


不知过了多久,迪玛希忽然从池塘边爬起,背起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妹妹,往家的地方走去。

乡亲们把他塞满了零钱的斜挎包捡起,他不拿,他们便跟着他走。

乡医确定林志炫的身体没出状况,就扶着他回去。乡医安慰不了他什么,无数句劝人看开的话都在之前一次又一次的悲剧中被打破了。

“志炫,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昂?别憋着,再把自己憋疯了?”

林志炫没有反应。


有缘无分,有分无缘。


回去之后,林志炫手抖着拆下门板,让迪玛希将小花抱上去。这是乡里的习俗,无论老小,躺躺门板,走的顺一些。

林志炫拾起了老本行,连着干了三天两夜,给小花敲打出一套完整的物件。

迪玛希给小花挑了最好的棺材,把自己一直以来干外快赚来的钱都花了出去。

两人将小花安葬在埋小林叔哥嫂的山上,让他们见一见这个每个月都会来给他们的碑前放一束精心采集的花的善良的女孩儿。

给小花守完头七后,林志炫就病得下不了床,在此期间他几乎没有一刻是清醒的。

为什么生活要先给他希望,然后又把这个希望在他眼前打碎?

乡医给林志炫开了几副中药,全都是在他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被迪玛希喂下去的。身体状况恢复的还算快,只是林志炫精神状态实在堪忧。一直照顾到他的神志能保持长时间的清醒,迪玛希忽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乡亲们说那天看到迪玛希出了村口,就再也没看他回来,是个人都知道,他又逃走了。


等身体恢复好了,林志炫将田地和屋宅都盘了出去,卖了不知道多少钱,在某个夜晚,乘月色离开了乡里。

乡亲们都认为他是又去城里工作了,而且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这里像是从来没存在过林家一样,没有留下一丝有关他们的痕迹。


十一年后。

某座山上,一座木屋边蹲着个正在刷牙的人。他的头发长的有点儿挡眼睛,胡子拉碴,食指和拇指被烟草熏得焦黄。守山人的日子很苦很孤独,但对他来说刚刚好。

他踹了踹脚边的木桩,立上一段木头,举起斧子很熟练的劈了下去。

当他还没和这些木柴较完劲儿时,余光居然瞟到了一个人影,他立刻站定身子,看向那人,半天没有反应,看来是不认识对方。

那人背着几个包袱,脚边的大黄狗兴奋的围着他转来转去,随后又朝着守山人叫了起来。

那人看了看他木讷的表情,从衣兜里掏出眼镜戴上,守山人表情骤变。

“你…?”

“是我。”


林志炫没有问迪玛希为什么要逃走,反而是迪玛希苦笑着问他:“你这是打听了我多少年啊?”

林志炫摇头,没做回答。


于是,这座孤独的山上有了两个守山人。


迪玛希过长的头发被林志炫剃的整齐,留了好几年的胡子他却一点儿也没留情的剃掉了。

“这样才像个小伙子嘛。”


守山的生活很平淡,很乏味,生活条件也不好,但两个吃过更大的苦的人在一起就明显好过的多,每天说说笑笑,在山里巡巡逻。其实在这片山林里巡逻没什么必要,这里没什么猛兽猛禽,顶多能从草丛之间蹦过去只兔子。如果把从前都遗忘,这样生活下去也很不错嘛。


迪玛希不愿意下山再参与正常的社会生活,要买点儿什么东西的话只能林志炫下山去买,所以每月下山一趟就成了林志炫的固定活动。

下山到车站,坐长途车去城里,从城里坐车回来,再上山,总共要花半天多的时间。

这半天多的时间里,迪玛希总会给他整出来些“惊喜”,像是给木屋扩建出去一块儿,给木屋围起一周篱笆,给大黄狗盖起一个狗棚,给自己的胳膊上添上一道伤......

于是绷带和药品就成了林志炫常备的东西,使用率迪玛希是百分之百的。

“你就不能对自己仔细点儿吗?”

“我仔细了...但真没仔细到。”迪玛希尴尬的笑了笑。

“你下次再给自己弄出伤口我不会给你处理的。”

“这话你每次都说过...痛痛痛!”

“所以,你今天又做了什么?”

“那个,这个给你,”迪玛希蛮不好意思的掏出用木头刻出来的花,“我之前在山下的时候,看他们都送这个给...嗯。”

林志炫看了看递到眼前的木刻花,先是一愣,然后捂住了脸,肩膀一抖一抖的。

“……不至于吧,你哭什么...”

“谁哭了?”林志炫反问他,原来他是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是跟谁学的?”

“就是......小时候看你怎么刻的我就

学来了。”

林志炫笑得说不出来话,缓了一会儿才告诉迪玛希:“你说,我刻的那种有没有可能是祭奠死人的花?”

迪玛希人都傻了,连忙要把这块木刻花扔掉,但林志炫先他一秒拿走了:“不过你刻的这个‘四不像’我就收下了。”

好吧,最后还是送出去了,迪玛希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算了,下次再试试。


说实话,林志炫对迪玛希刻得这块木刻花还是蛮喜欢的,晚上躺在床上还会掏出来看看。木刻花不一定都是祭奠死人的,也要看刻的是什么花纹。迪玛希刻出来的倒不像什么花,林志炫看了半天,觉得像草。


夏季的某天,太阳没有前几天那么毒辣,林志炫上次下山买的车票也是今天出发,他出来这么多年也得回乡里看看不是。

迪玛希还是做不了下山的决定,林志炫便留他守着山。


林志炫回乡里并不在一处停留,除非舟车劳顿到天黑下来不得不找个歇脚的地方,去乡里用八天,在乡里停了半天,回来只花了六天。

可那晚刚在城里的招待所住下,他就听到城周山火的消息。

据说这场山火烧光了几个山头,也烧死了不少人,大火顺风一直从山上蔓延到山下,狰狞地向家户扑来,到现在还没被熄灭。

临近山林那边的居民都被政府全都疏散了,不敢留一家,而紧靠大山的村子里的村民,多半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了。

“听说有不少的官兵都被烧伤了?”

“何止烧伤,你没看着昨天一天就,就...死了三个呐!”

“三个!?......老天啊,这山火什么时候才能灭啊?”

“不行,不行,怎么也得论月了。唉......水火无情啊...”

本地人的侃天都被林志炫听进耳朵里,他心里惴惴不安,这招待所也是住不下去了。


他跟了一辆干公事的三轮到长途车站,却看到在原地搭起的救助棚,里面人满为患。再看发车表,果然一辆发往大山的车都没有了,全被征为运送伤者的车了。

留在此处的伤者还基本都是轻微伤的,仍然有长途车不停地把受伤较重的伤者拉往卫生所和城医院。

而有些找不到主的尸体只能蒙上白布,暂时停放在车站后。


林志炫战战兢兢地在车站走了一圈,在伤员中没看到迪玛希,他又向周围的官兵询问有没有受伤的守山员,官兵告诉他,守山员都是先受难的,而还活着的守山员基本都在前线和官兵们一起灭山火。

官兵们本来想劝他在这里等等,不过看他的样子,还是告诉他:“我们明天就要去大山,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林志炫跟着官兵们到了大山底的暂扎部队。他等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机会问询迪玛希的下落。被他询问的营长似乎有点儿疑惑,他基本对所有参与行动的人的名字都有印象,包括那些非编制的守山员,却唯独没听过这个名字。

而就在此时,一队官兵的声音吸引走了全部人的注意:从山西头下来的几个官兵,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烧烂了全身上下都是黑灰和烧疮,他们跌跌撞撞地带下来了一个人,已经走不了道,被他们抬着。

在前头的官兵一看到营扎立刻朝还未出发或者刚从山上下来的人大吼道:“车呢?!送医院!人快不行了!快啊!!!”

军医立刻过来检查了伤员的生命体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已经救不回来了……”

营长走出来,看看这个烧的体无完肤的小伙子,死活认不出来是部队的哪位同志,只好问了那队官兵。

有个很年轻的官兵“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边哭边说:“他是守山员,西山的守山员。”

西山的?营长心里一惊,那个来询问儿子下落的人,不是也说自己是在西山的吗?

“他说他对那边的环境熟悉,带我们去开山路的...可是半路火突然就大起来了,我们出不去......他为了救我被...被掉下来的火桩砸中了......”

营长半天才稳了口气,尽量以平稳的语气问他们:“你们知道他叫啥么?”

“迪...迪玛希。”


如此,彻底确定了身份。

营长亲手给这个小伙子盖上白布,随后安慰了其他官兵,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最后,他迟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还在等他的林志炫。

“同志,对不起啊,刚才出去处理了点儿事情。”

营长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可看着对方发红的眼眶还是说不出来话,怎么说对方也是把自己儿子交在他手上,现在他却要直接告诉对方儿子牺牲了……

“同志,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千万别...唉......”

嚅嗫了半天,营长才吐出迪玛希牺牲的真相,虽然林志炫事先做过心理准备,可这么大的噩耗实在是难以接受。

营长看着他的反应,也害怕他这样会疯了,想劝他,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等林志炫缓了一会儿,他问营长能不能带他去看看迪玛希的遗体,营长答应了。


白布掀开,露出的是一具体无完肤的遗体。

“同志,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要哭就哭吧,憋着总是不好的。”营长只能这么劝道。


林志炫摘掉眼镜,手指死压着眉间,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营长离开了那处停放战友遗体的地方,后来据当时在周围休息的战士说,那人到最后都没哭一声。


等到山火完全扑灭后,已经到了月底。部队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完,营长和战士们留在了当地,还有点儿原地休整的时间。

营长联系上层处理完三个牺牲战友的后事,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守山员小伙子。

他和两三个战士去找小伙子的父亲,却被告知那名守山员并没有亲属登记记录,只有一个在一起工作、之前还是老熟人的工友。小伙子的证件并不齐全,也没说明自己是哪里的人,要不是缺守山员也不会允他上山的。也因为如此,守山员小伙子的后事至今没被妥善处理,他们甚至不知道小伙子的遗体到哪去了。

营长看了两人上山前拍摄的照片,他认识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而另一个人长的根部不像个本地人。他不禁想到,十几年前有些地方比较乱,有不少流浪人口流向外地,其中也包括不少无亲无故的孤儿,于是在那期间,有不少人家收留了不知来自哪的孩子。

营长什么都明白,心里也过意不去,留心打听了点儿消息,终于找到了还没离开的工友。


林志炫在某处政府暂时安定村民的地域住着,给自己这位同事处理完了后事,马上就准备离开。

他显然没想到营长能来找自己,营长也没想到多久没见他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林志炫的镜框断裂,被他用线圈绑了起来,一边的镜片也裂了纹。

“被崩起来的石头碰碎了,还没来得及换。”营长看了看他眼边的淤伤,倒是也像被石头碰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营长一看到那双苦涩的眼睛就说不出来什么,他只能和林志炫谈了点儿别的,比如说抚恤金。

林志炫没有任何表示,也许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吧。

人都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所以你把他留在哪里了?”

林志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淡淡回应道:“焚烧的时候温度很高,有的石头会因为高温突然崩飞。”

营长看到被放置起来、用布包起来的盒状物体,立刻心领神会。

他像阵风一样,不知从哪来,不知向哪去,留下的痕迹烧灼着,随着他的远去一同飘散,唯一能证明身份的那张照片被带了过来。


营长打心里同情对方,但事到如今他也帮不了什么,除非他能在那个傻孩子冲上山前拦住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林志炫争取到迪玛希的抚恤金。


林志炫找回了大黄狗,回到了乡里,这时已经到了深秋。

前不久乡里刚传开他回去过的谣言,现在正种着地的乡亲们又惊讶的看到一身疲惫的他抱着个被包裹起来的盒子回来,脚边跟着一条大黄狗,背后还背着一把猎枪。

他知道迪玛希不愿再回乡里,便直接绕过乡林上了后山,在刚被自己打扫完的四座碑旁另起了两座,把其中一座留给自己。

他将猎枪对准了自己,脚边的大黄狗不住地撕咬他的裤脚,扒着他的衣服,想留下他。他的手指扣上扳机,黄狗交的更凶了。

“嘭”的一声,枪口被一股力量扳向一边,子弹打空。

他睁开眼睛,那股力量很明显不是自己的。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回头,双眼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

在完全失去视线的前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想说些什么,可眼泪先他一步吐露出了苦涩的思念。

灼热的气息逐渐临近,不知是谁在他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别急着这么早就来找我们,我还想要你的木刻花。”

视野重获明亮,熟悉的面孔几乎不需要停滞就能认出,他妄想拥抱住那虚无的身躯,可最后的残影也在烧灼中消失。

他呆呆地看着掉到地上的猎枪,和朝着同一方向困惑地歪着头直视的黄狗。


靠近后山的人家听见山上传来一声枪响,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可安安全全走下来的林志炫告诉他们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年的雪下的特别早,前一天还没冬天到来的预兆,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雪,乡亲们都说,那是因山火而死的人们的眼泪。


许多年后,乡里改要建成城镇,后山本来说是要推平,但最后也没有动工,毕竟几乎所有乡亲家人的坟墓都在后山上,没人愿意。

城镇之后的发展主要依靠旅游业,后山景色很不错,便逐渐成为了城镇边的一处自然经典,有许多人都来此打卡拍照,当然,每次经过某处坟碑时,他们都会偷偷抱怨晦气。


有年夏天,一队踏青的年轻人看到路边的荒草丛中一个男人蹲着,好像在敲打着什么,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发现对方在刻一块儿木刻花,一边刻还一边聊着些什么,但面前只有坟碑,没有人。

年轻人觉得很奇怪,录下了视频,还礼貌的询问了戴眼镜的男人一些问题。男人也没避讳些什么,很平常的和他们讲了以前发生的事情,一边讲一边刻。


视频一经发布到网上,立刻成为了众多网友手机里的热门话题,对男人经历的复刻、编排、文艺创作也层出不穷,可当网友们想要寻找他时,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了。


也许在某处,一个男人唤出一条垂垂老矣的黄狗,手里把玩着一块儿木头,一起到山里去找他的老熟人去了。



“如果有一天,

我的信念忽然倒塌,

城市的花园没有花,

广播里的声音嘶哑;

如果真有这天的话,

你会不会奔向我啊,

尘封入海吧。”




没有校查,可能错别字层出

码完发现确实像儿子孝顺爹,但不完全像😢

最乡土的一篇,大半的剧情是做梦做出来的(麻烦我自己多做点儿这种梦)

其实分篇的话我能给它分个三四篇,不知不觉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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